一睁眼,已是傍晚。牡丹江的黄昏辉煌又不失韵味,在这里你会感受到与众不同的晚霞。悟空传中阿紫说:我看晚霞时,从不做任何事。我也一样,离家在外一年多,很久没安心赏过晚霞了。故乡毕竟是故乡,天是故乡蓝,月是故乡明,这些年我看过许多更美的晚霞,牡丹江的,难得在一直如此。倘若今日晴,黄昏来临蓝天逐渐变金,然后是橘红;倘若今日阴,便会乍现一道紫霞。望着这片天,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
隐约觉得,故乡没变,上世纪的矮楼依旧屹立,楼下的湖泊没有干涸,上了六年的小学还在老地方,就连卖冰淇淋的阿姨还是那个阿姨;说是没变,倒也终究是要变的,小矮楼已经开始被推倒,盖高楼大厦的号角已经吹响,小时的集市,从三条街缩到了一条街,小学说是快倒闭了,没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在沙子地上玩耍了,那个操场,原来是垃圾堆,学校拿沙子把垃圾埋住,成了现在的操场。记得小时候经常蹲在沙子地上画画,或者画出各种格子大家一起跳来跳去,还有一次体育课刮大风,回家洗头发现头发里全是沙子。几年过去了,学校们陆续铺上了塑胶运动场,我们的小学,依旧是沙子地。
说到楼下的湖泊,那更是我的童年,也是我最不愿面对的。那是一个公园,我的玩耍基地,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它一点点被摧毁,变成了现在那副样子。公园很长的老滑梯一个一个被搬走,千疮百孔身上全是补丁的蹦蹦床也不见了,秋千从四个变成两个再到没有,篮球架只剩一个了男生们只能打半场。儿童玩耍的地方活生生成了老年中心,我坚定的认为公园还是原来的好,可是已经变了,再也不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牡丹江是雪乡,经常因为雪太大了交通不安全而放假。基本上一到下雪就盼着放假或者早放学,上高中尤其是。到了别的地方才知道他们根本没这待遇。我是个很爱玩雪人,也不怎么怕冷,堆雪人啊搭雪房子啊,打雪仗啊在雪里打滚啊,滑爬犁抽冰嘎,是别人享受不到的乐趣,包括春天来临冰雪消融那刻,上学的路上去摘冰溜子比谁的长。很多年过去了我们也不再这样做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左邻右舍已经像我一样长大了,而接替我们的下一代孩子成长着,起初我是认识几个孩子的,渐渐他们也长大了,面对陌生的面孔我不得不承认,有些岁月确实回不去了。这几年,跟我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去卖菜了,楼下聪聪的爷爷老李头突然去世了,隔壁有条叫虎子的狗也走了,有些邻居不辞而别,不知道去了别的地方住,还是去了更远的地方。
有个一起玩耍的好朋友,外号叫久了我居然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他就是突然搬走了搞得我很无奈有时很想念又不知道去哪里寻找。还有一个捡垃圾的爷爷,我爷爷和他经常一起聊天,很喜欢他,慢慢的我长大,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看见他也会打招呼,偶尔那么一两次我近视没看清,很怕他以为自己会让我很没面子。后来他老了,我也长大了,我们都去了看不见彼此的地方,想念是有的,岁月又什么时候饶过人呢。
这五年,十年,二十年,变的无非就是人和物,而我记忆最深的也不过是人和物。舍不得老师从一个二十五岁的少女变成了八岁孩子的妈,舍不得一个一个死去的老人和宠物,舍不得搬走的邻居转学的同学,舍不得各奔东西的朋友和在家中等着我们归来的父母。舍不得温馨的矮楼变成冰冷的大厦,舍不得古老的火车站被推掉建成陌生的样子,舍不得常去的餐馆变成了电影院。有些人,错过了确实是一辈子,有些味道,变了也不会再回来。我家这五年,变的实在太多,多到我来不及惋惜,只剩不知所措,只剩硬着头皮迎接变迁。
我看晚霞时,也不做任何事,我只是在祈祷:故乡依旧是故乡,愿我归来它仍有最初的模样,愿我归来也仍旧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