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驴背上的重机枪手——老战士鞠万昌讲抗战故事


今年90岁的鞠万昌和一般老人没什么两样,和蔼慈祥,只是看上去更硬朗,说起话来思路更清晰。但他又和一般老人不一样,因为他是一位具有9年战斗经历、21年军旅生涯、参加过抗日战争且身经百战的老战士。

鞠万昌1927年生于江苏盐城,1944年参加新四军,成为一名抗日战士。此后,他先后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直到1953年抗美援朝结束回国,他才远离了“战火纷飞”。1960年,他从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军事学院毕业,1965年转业到鞍山钢铁学院(辽宁科技大学前身)工作。21年戎马倥偬,他从一名17岁的小战士一步步成长,历任班长、排长、连指导员、营教导员、团政治处主任、团政委,成为受人尊敬爱戴的老革命、老前辈。到鞍山钢院后,鞠万昌任学校行政处处长、工会主席,直至1987年离休。
如今,鞠老先生仍坚持看报看新闻,关心国家大事,期盼祖国更加强大,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值此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2周年、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8周年之际,让我们来听一听鞠老讲述抗日的故事。
在“模范班”打鬼子!
鞠万昌从小就仗义勇猛,日本的铁蹄进犯家乡时,十五六岁的他积极参加了地方民兵武装“模范班”——老百姓打鬼子的“模范”。模范班是由区里派来的副乡长组织建立的,有30多人。别看人少,战斗力可不小。
鬼子一下乡就杀人、放火、抢粮。老百姓不能没有吃的呀,日本鬼子要运走粮食时,模范班就打。他们采用毛泽东的“游击战”、“运动战”,能打赢就打,不能赢就跑,必要时引蛇出洞,集中兵力消灭日寇。
日本兵武器好,战斗力强,但是他们不熟悉地形,鞠万昌他们就避实就虚,专打鬼子弱点。一般情况下,鬼子白天抢,他们晚上打。用南斯拉夫援助的“枪榴弹”袭击敌人的炮楼子,榴弹就在敌人碉堡里爆炸。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吓得小鬼子胆战心惊,不敢出门。
白天,他们就埋伏在水坎子下边,鬼子来了,放冷枪吓唬吓唬,然后钻进水里泥鳅一样一溜烟没影了。鬼子往水里打抢,打不着人却震昏了水里的鱼,所以每次开战,“模范班”都是一部分人放枪,一部分人捞鱼打牙祭。
就这样,鞠万昌在家乡打了一年多鬼子,积累了一些战斗经验。
参加新四军去!
那一年,16岁的鞠万昌去上海看姥姥和姑姑,从姥姥家到姑姑家隔一条大河,要过一座大杨桥。当时这座属于中国的大桥,却被日本兵把守。不但如此,凡是从此经过的中国人,必须要给日本兵行90度大礼。中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为什么要给日本人鞠躬?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不服气,仰起脖子挺直腰杆,NO!结果换来日本鬼子一顿毒打。鞠万昌当然也不就范,被日本兵用军棍乱打一气。大家一商议,干脆,咱回苏北,到盐阜区参加新四军去!
盐城当时是新四军三师总部。新四军第三师是抗日战争时期开辟并坚持在苏北、淮海、盐阜地区抗日的主力部队,是以八路军一部分南下部队为主力,与新四军一部分部队合编发展起来的,师长兼政治委员黄克诚。鞠万昌家恰好在游击区。
鞠万昌老家在盐城县建湖北左庄,他还清晰地记得日本兵第一次进村扫荡的情景。胆小的老百姓讨好地送鸡送鸭,还有人组织什么“维持会”,对日本兵毕恭毕敬。可魔鬼一般的日本兵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字:杀!吓得老百姓看见日本兵就跑,敢怒不敢言。
鞠万昌当时并不懂得什么革命大道理,就知道没有活路了,得求生!
鞠万昌兄弟姐妹6人,有一姐两弟两妹,他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鞠万昌不在家,只能靠二弟到水沟捞鱼换点粮食度日,生活苦得很。现在他要去参军,家里少了一个顶梁柱不说,家人还有可能被牵连(事实也如此,鞠万昌参军后,弟弟妹妹为了免受牵连,都逃到了上海),都不同意他参军。可是鞠万昌铁了心,他对弟弟妹妹说:我顾不上你们了。伪军是汉奸,新四军才抗日。我不当汉奸,要抗日!
冒着随时失去生命的危险,带着可能牵连家人的歉疚,大哥鞠万昌成了新四军三师二十二团一营新兵连的一名战士。

当上了重机枪手!

1945年5月,鞠万昌参加了入伍以来的第一次战斗——打击阜宁县城日伪军。当时鬼子和伪军各两百多据守在阜宁,为了彻底消灭他们,我军集结了众多兵力,还专门向兄弟部队借来大炮。阜宁三面环水,日伪仓皇逃窜又无路可退,有死有伤有投降,3天3夜后,终于灰飞烟灭,阜宁县城插上了新四军的旗帜。阜宁一战,鞠万昌当上了重机枪手,第一次走上正规战的战场。这架威力无比的重机枪是从日本人手里缴获的,一分钟能打1000多发子弹,扫射起来,也说不清能打死打伤多少人。用日本人的武器打日本人,“突突突”,枪声一响,18岁的鞠万昌特过瘾!
1945年6月,鞠万昌跟随部队打回老家——建湖县。建湖地方小,却聚集了200多鬼子300多伪军。可是我们有地下党啊,包围两三天后,里应外合,新四军用半天时间就解放了建湖县。那时候有一句民谣:打走日本回家乡。这次,鞠万昌杀敌抗日,为解放家乡解救父老乡亲做出了贡献,不但意气风发腰板子倍儿硬,而且也给了家人一个交代。
1945年7月底,鞠万昌所属部队从洪志湖坐船偷袭安徽,然后逼近汪精卫伪政府南京,切断南北交通。第一个目标就是打掉据守在明光火车站的日军。在地下党的配合下,伪政府警卫师被迫向我方投诚起义,结果只用两三个钟头,就端掉了明光车站,消灭日军200多人。紧接着,将汪伪政府警卫师胁迫到苏北地区,攻打江苏省淮安城。
淮安是周恩来的家乡。当时城内屯集伪军上万人,日军几百人,而且城墙又高又宽,是一块相当难啃的骨头。怎么办?先挖地道,再把2000多公斤重的大炸弹埋进去,一点导火索,嘭!嘭!嘭!坚固的城墙就被炸开了大豁口,人就过去了。这巨型炸弹可有来历,那是美国和日本互相袭击时,炮手受伤,炸弹打歪了,落在我方农田里,被我们捕获并派上了大用场。不过,鞠万昌可是扛着自己的重机枪爬梯子进的城,他要先进城炸碉堡啊。一周之内,新四军解放了淮安地区。这次战斗中,鞠万昌所处的重机枪连封锁了敌人几处碉堡和阵地,发挥了巨大威力。
此后,苏北全部解放,全国抗战也取得了胜利,鞠万昌跟随部队向东北地区进军……


负伤不下火线!

鞠万昌年纪小,参加抗日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大大小小的战斗没少经历,枪林弹雨中,他吃过苦,受过伤,也算是九死一生。
当时部队没有一个具体的根据地,没东西吃没地方住没衣服穿。苏北地方干旱,产地瓜、胡萝卜,他们就生吃;困了就睡在柴火垛里,说走就走;后来,宋庆龄给新四军捐了一笔钱,鞠万昌他们才有了统一的服装和有点像样的武器。
上战场怕不怕?性命攸关的事,哪个没点恐慌?不过那是开始,后来习惯了,大家就喊着“打死算,打不死干”,雄赳赳气昂昂上战场。鞠万昌当然是猛男一枚!
可是子弹不长眼啊,今天你伤明天他亡,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鞠万昌9年在生死线上趟过,先后4处负伤。可是老天有眼,都没有炸到要害部位。即便有一次腿都被炸烂了(现在腿部还有弹片,被鉴定为“8级伤残军人”),在后方治疗半年后,他又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前线。
这里边还有一个小故事。在苏北抗日时,鞠万昌急着往前冲,腿部受伤,不便行动。可是战场上不能缺少这个重机枪手啊。此时的鞠万昌射击技术已经了得,那是打仗打出来的呀。好吧,部队领导特准他骑着毛驴上战场。哈,鞠万昌成了“毛驴背上的重机枪手”。
如今,当年一起参加新兵连的137个新兵,鞠万昌尚能联系上的不过3人。或许他们大多在抗日时期就已经长眠地下,或者在后来的血雨腥风中失去了生命。不管怎样,当面对身边这样一个活生生的老兵时,当听到这位老兵念念不忘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时,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担起属于自己这代人的重任?“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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