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总是会被各种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断,比如刚刚的停电,让我好不容易趁着你不在、思绪泉涌地写的一千多字化成了Word上干干净净的重新开始。
幻想着百度可以解决我的问题,搜了一圈发现自动恢复的时间间隔默认的只有十分钟,鬼知道刚刚停电停了多少个十分钟。你看,生活就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尽如人意,可我们还是要重整旗鼓,相信自己可以做的比上次更好。
上一次的开头是怎样的我已经完全回忆不起来,情之所至的东西离开了彼时彼刻好像就很难再掀波澜,本来洋洋自得以为写了几个动人的句子会换来你爸爸的垂青崇拜,不曾想妈妈还是高兴的早了。如果你会说话,一定要笑我了:伟人从不以自己偶然的收获为自己的骄傲。哎,这语气跟你那个孤傲的老爸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妈妈从来不想做伟人啊,妈妈只想做你的妈妈,当然能让你老爸对我刮目相看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有你也是好的。
上一句没写完你醒了,这次睡了四十分钟,比你睡觉时长的平均值稍高一点点。我抱了抱你,想喂你点奶粉让你继续安睡,你用哭拒绝了我,然后把头歪在我怀里吭吭,如果是平时我就把你揽怀里喂你了,今天我却残忍地把你转给了爷爷,然后扭头过来继续我未完的篇章。
你安静了,应该是又睡了,也只有在爷爷怀里你才能如此安然。你与他有着与生俱来的亲近,是我羡慕嫉妒不来的,毕竟从出生到半个月我都没有抱你一下。
生你的时候是夏末,天气还很热,我记得那天手术台上医生一会问我这一会问我那,生怕我一不小心失去意识,麻醉剂让我对疼痛失去了感知,但我还是感受到了刀片划下的伤口有隐隐的软动。然后没多久,你的哭声在手术室响起,你那么小只,又丑又脏,我躺在那儿想抬起头去看你,医生让我躺好别动。我说:哇这么快就生了,还想着生孩子有多痛苦呢!护士简单给你擦洗过之后,用你奶奶给你准备的小红单子包着给我看了一眼,说:是个男孩儿,身体没有残缺。
作为一个高度近视眼患者,妈妈真的没有看清你的样子,你是像你帅气的老爸呢,还是像你文艺fashion的老妈呢?如果老妈的闺蜜看到这句话,你一定会说:你真是够了,谁给你的自信?
然后你就被抱出找爷爷奶奶了,妈妈一个人在手术室等待最后的缝线。不知道是你出来之后我焦急与你相见,还是手术时间太长超出了我的忍受力,妈妈觉得后续工作漫长的想要窒息,我问医生能不能快点,怎么这么慢。医生说,你刚刚不是还觉得快吗?天呐,原谅我的年幼无知吧,竟说出那样的话。
我不知道你出去之后我在手术室待了多久,两个主刀的医生从购物聊到电视剧,又从孩子聊到丈夫,我听着却全然无法附和。终于,妈妈坚持不住了,很恶心地吐了自己一脖子,有什么办法呢,手脚都被束缚着,我只能仰躺着吐自己身上。护士一边嫌恶地拿了纸巾帮我擦拭,一边叨叨:你手术前吃东西了吗?
吃、东、西、了、吗?
当然吃了!
为了能顺利生产,妈妈吃了一碗面外加一个饼夹菜,还有奶奶买的各种水果,生怕生产的时候没有力气,还听从朋友们的建议买了红牛和士力架,幸好没喝,不然吐的味儿就更复杂了;为了宫口能开得快一点,妈妈上下医院楼梯两个来回,还时不时扭扭腰弯弯腿,以为运动能加速生产,谁知道羊水突然就破了啊,然后咱俩就没有等到你爸爸回来,先进了手术室。要不然医生肯定会叮嘱我剖腹产手术前要空腹,也不至于吐的这么难看。
终于,妈妈活着走下了手术台,你不要觉得夸妈妈张,生孩子这种事情真的是各种突发状况都有可能发生的。怀孕期间在家,你舅舅就用他那“惯性恶”(这个词是妈妈生造的,你也知道你舅舅喜欢咬着牙恶狠狠地说话,哪怕心意是好的)表达了他对妈妈的关爱:我跟你说木头人,你必须得好好吃饭,不能贫血了,到时候生孩子失血过多可麻烦。然后给我举了他在医院看到的,难产大出血的例子。“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这种剧情是电视剧的里经常出现的呀,不然羊水破了以后医生让签单子手术的时候,你奶奶也不在我签了字之后说你也是胆大。那个时候你爷爷做生意还没有到家,她不敢签,只能我自己来,你不能体会到“家属签字”这几个字的分量,这一点在之后你的老爸深有体会。
我被抬回了病房,你爷爷在我手术期间赶到了医院,他来的很及时,看到了刚抱出来的你,也幸亏他来了。
你呼吸紧促,小脸通红,医生怀疑你喝了脏羊水,可能会引起吸入性肺炎。爷爷奶奶抱着你跑上跑下,抽血、做检查、问医生。我躺在病床上瑟瑟发抖,麻醉药让我残存的意识知道你现在情况不好,却无力坐起来抱抱你。爷爷奶奶还是很开心地把你抱给我看,说这小孩儿真精神,眼睛瞪的大大的,一点都不迷糊。他们给你拍照,发给姑姑看,发给爸爸看,爸爸发给姥姥、舅舅看,你这个小生命牵动了多少人的心啊。可是你却给了我们一个重击。
检查结果显示,你患有吸入性肺炎,心脏孔位未闭合完整,医生让送观察室接受治疗。对于一个没有医学常识的人来说,“肺炎”这个词几乎击垮了我所有的坚强,好像小孩子的肺炎就跟大人的癌症一样让人恐慌。
我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我还未仔细看过一眼的孩子,还未抱在怀里亲吻过的孩子,他要先行一个人去暖箱里生活,我的难过盖过了身上的疼痛。
你看,你从小就是这样独立,总有自己的主意。就像现在会爬高上低的你一样,不会哭着引起我的注意让我协助你,从来都是自己默默地想做什么直接做,做不成功才会哭一嗓子。你就是这样子的,不到预产期就提前有动静,跟你说了再坚持一个晚上等爸爸回来再出来,你偏偏选在他回来之前。我拿你是一点办法没有,毕竟你是我喜欢的有主见的类型,比你爹强。
那是怎样的夜晚啊,你八点半出生,十点多就被送进了暖箱,陪伴我的只有你爷爷拍的一张照片和隔壁床时而忙碌时而酣眠的三口之家。
眼泪默默地干了又流,亲近的人一个都不在身边,麻醉剂的药效逐渐为无,疼痛一阵阵袭来,我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瑟瑟发抖。我身体康健,孕期也时常运动,感冒发烧也不常有,我买好了食物做好了准备,我那么努力地想要孩子顺生,在听了过来人讲侧切的疼痛也没打算退缩的决心,偏偏在一切都看似顺风顺水的情况下,羊水就突然破了,而你就恰巧吸入了脏羊水。
生孩子的风险在一次让我感到恐慌。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真的太不容易。
夜里两点多你爸爸终于赶到医院,抑制不住的眼泪喷涌而出,所有在爷爷奶奶面前佯装的坚强轰然倒塌,我需要一双有力的手握着我告诉我:放心,孩子没事。
这一点上妈妈希望你长大以后可以向你父亲学习,尽管他平时很鸡毛,一会吵吵妈妈这个,一会嫌弃妈妈那个,但大事前他总能表现出足够的淡定,哪怕他自己内心已经惶恐到无以复加,他还是可以笑着跟你打哈哈,让你觉得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们尽力就好,尽管你可以从他眼角看出他刚刚哭过的痕迹。
三天,我开始有奶水,而你因为治疗效果不明显我们决定把你转入级别更高的医院,这一次陪同你去的是你奶奶和爸爸。爷爷留在这里,家里医院两头跑。外婆和舅舅从远方赶来看你,我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外婆叮嘱我照顾好自己,却没告诉我你外公此时也在住院,这也是满月之后他们接我们回去的路上才知道外公已经住了一个月的院了。那一刻妈妈就知道了,因为你的出现,妈妈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抽出身照顾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除了输液、理疗以外,大部分时间我一个人躺着,发呆,幻想,流泪,各种天马行空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翻涌,你会不会因此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们会不会就此再也无法相见,会不会这是上天在赐予你非凡的能力,这一战之后你就像哪吒一样可以鲜活地站在我面前叫我妈妈……
催乳师来了一拨又一拨,面带微笑问着病床上的每个母亲,告诉你母乳对孩子有多重要,奶水下不来可以帮着按摩。因为你不在身边,奶水憋着,导致妈妈体温升高,整个人更加虚弱。所幸在七天的恢复期里,听到了你越来越好的消息,尽管还需要再住说不准的天数。
我出院的时候你还没有回来,回到家里躺在奶奶铺好的床上,竟然觉得像是没有生过。
现在九点,你哭的稀里哗啦的可怜,我本以为把你哄平静了,睡着了给你奶瓶,你还是眼也不睁就把它推到了一边,然后开始翻腾着哭。我抱着你出去,却再也让你平静不下来。我知道,你差这睡前的一口奶,可是妈妈已经狠心要给你断掉了。
我把你抱给爷爷,转身进屋开始重新打字,听着你在隔壁的哭声,眼泪在眼眶打转。倔强的你,下午还稍微喝了点奶粉,让我以为给你断奶会容易一些,不曾想晚上才开始闹腾。
亲爱的宝贝,你会怪妈妈狠心吗?
从下午爷爷带着你出去尽量避免我们见面开始,我就在心里不忍,那么小的你,才刚开始依恋我,才刚开始会叫妈妈,我就要斩断这依恋。吸奶器里倒出的乳汁还是如原来一样,却再也不似月子里等你回来的时候那种欣喜了。
那个时候的我,为了你回来的时候有的吃,每天用热毛巾热敷,用吸奶器吸空,以保证乳腺的畅通。很多人跟我说,在暖箱里待的小孩儿出来之后不太会吃母乳。但我还是做着准备,谁让大家都说母乳的营养价值高呢。憋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等待你的日子里我几乎每天都受着这样的疼痛。
第十二天,你终于回家来了。我真正意义上见到了你,孱弱的小生命好像碰一下就要化了。我小心翼翼地给你吃第一口奶,而你很争气地直接吸允,吸的第一口真的很疼,但我很开心。
自此,我们的母子缘分才算真正开始。
你终于再一次睡着了,奶粉还是没有喝,爷爷把熟睡的你抱给我,我生怕你闻到我的气息又要醒来,还好,你只是小声吭了吭又静静地睡去了。夜里你会醒来找着吃吗?我暂时还不得而知。
往常的日子里,你一夜要醒来好几回,饿了要吭吭,想尿尿了也要吭吭,热了吭吭,凉了也要吭吭,我这个睡觉雷打不动的人啊,因为你,夜里也变得警觉了。说来也怪,在学校睡通铺的时候,夜里我旁边女生生病惊动的老师都来了,而我浑然不知。你说我这种人是怎么对你发出的吭吭声那么敏感的呢?甚至你翻身掉床,我都能因为一声吭吭,黑着夜闭着眼一下子把你准确地拎上来。
这一年里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前三个月,你睡觉不规律,时常让我觉得筋疲力尽,每天在你“吃吃——尿尿——打嗝——吃吃——拉拉”的过程中循环往复,尿布换了一片又一片,得亏是你姥姥准备的尿布多,你奶奶勤快洗的及时。
那时候奶水不够,时常觉得自己被吃干了。然后开始进补各种民间流传的可以下奶的东西,猪蹄汤、鲫鱼汤、小茴香、小芹菜等等,配上一些中草药,那味道也是绝了。还有不得不提的鸡蛋,真的是让人吃到想吐。月子餐更是单调至极,早上鸡蛋稀饭,中午鸡蛋面条,换换口味就是肉丝,炒的菜更是什么调料都不能放,我只能安慰自己度过此劫即可功德圆满。
你慢慢长大,除了哭也学会了笑,我开始觉得你可爱了,除了累还会觉得幸福。
只是你睡得真的很少,以至于我真的觉得每天都睡不够。以前的我,懒到极致,八点半上班,七点五十起床,但你完全没有继承我这优良的基因,你像你爸,老早就醒了,我也只能起床抱着你转悠。而等到你白天睡得时候,我又没了瞌睡。倒是我瞌睡的无法睁眼的时候,你反而精神地死活不睡。你是上天故意派下来折磨我的吧,小坏蛋。
一天又一天,待在你爸爸出生的这个小村子里,我仿佛与世隔绝了。手机成了我与这世界连通的唯一媒介,尽管不止一次被说“月子里玩手机伤眼睛”。你爸爸会说你没生之前就是手机控。好吧,我不反驳。
十点,你哭醒了,闭着眼往我身上蹭。我把奶瓶给你,你推开。我撩开衣服假装让你吃,闭着眼的你立马不哭,我把奶瓶放过去你别过头开始哭。我再一次认输,忍着疼痛让你继续吃。你安然的样子让我想要落泪,如果你知道妈妈很痛,你还舍得吃吗?
只吃了一边你就又安然睡去了,我不知道你是真的饿还是睡前就差这一口,你迷迷糊糊的却完全分得清楚奶嘴和母乳,强塞你嘴里的奶嘴只能引来你的哭声。
等你再长大些,也能寻着妈妈的气味准确地找到我吗?
我无法预知这一夜你还会醒多少次,如同往日一样,要不停地吃吃,要醒来尿尿。如同往日一样,你从来不按我的预期行事。我做好准备你夜里晚睡的时候,你可能老早就困,我推测你今晚早睡的时候,你又要到半夜。你真的是从出生就格外有自己节奏的。
我想我这种断奶方式是失败了,明天你可能又不会喝奶粉了。就像百天过后,我去练车,你在家里哭哭闹闹不喝奶粉一样。可是怎么办呢,妈妈真是不忍。
一个下午吸奶器吸了两回,往水池倒得时候一阵心酸,断奶以后会不会跟妈妈就不亲了,那些为了你不喜欢吃也要硬吃的对你有好处的东西,那些为了你不分场合时间只要你饿了就撩开衣服喂奶的瞬间,那些为了你辞去工作在家赋闲的时光,等你长大了会不会变成我们亲近的印记?
我是那么害怕你将我遗忘在脑后,毕竟,除了爱你,我别无长物。
你知道吗,在决定给你断奶以后,我决定做一个对你有影响力的妈妈,我试着学习公众号的排版,试着在网上搜集资源编写一些原创资讯,今天我试着写了第一个5000+的文章,虽然它乱七八糟不知所云,但妈妈依然觉得开心,这对我来说已经是进步了。毕竟这一年里,我曾经试图N万次想要记录你的每一个成长瞬间,却都败给了懒惰。
今天因为想给你断奶,所以忍不住情绪起伏较大,我最初写的那一千字是轻松的,不知道为何重写了以后满脑子都是你的成长。时光像倒回去了一样,在坚持了一下午没有喂你之后,你刚才吃睡着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你吃第一口的时候,急切而兴奋,而我满足而幸福。
你吃的很疼,但我今晚还是会忍着疼痛喂你。因为,除了爱你,我别无长物。